这个“白衣老人”表情包背后的故事，其实有些沉重 - 知乎

　　文/冰火

　　可能很多人在逛贴吧，论坛、微博的时候会看到这样的表情包：一位头发花白的大爷愤怒地横起手臂，似乎大声在说些什么。旁边会配上大量文字，“言之凿凿”地告诉你一些游戏经验。

　　在股票圈和币圈当中，他也是个“红人”。“赢了会所嫩模，输了下海干活”的表情常常被用来互相调侃。

　　夸张的文字配合大爷严肃的表情，所产生的反差看上去非常有趣，所以你能在各种社交媒体上看到他。

　　但却很少有人知道这位大爷是谁。

　　他叫王守海，曾经是一个渔民。被人们熟知是因为一个叫“挟尸要价”的事件。

　　“挟尸要价”也是一张照片的名字，在2010年获得了“金镜头”最佳新闻照片奖，这是中国新闻摄影界的最高荣誉。照片出自当时任职《江汉商报》的记者张轶之手，而照片上的白衣老人正是王守海。《挟尸要价》

　　2009年10月24日。长江大学的15名学生在长江荆州宝塔湾江段野炊的时候，突然发现有两名儿童溺水。其中陈及时、方招、何东旭个人挺身而出，跳下水中施救。虽然小孩最终被救了上来，但这三名学生却沉入了江中。

　　长江荆州段是溺水事故多发的地方，经常有人在落水后被江中的暗涌卷走。所以有人为此专门设立了“捞尸队”，负责将溺水者的尸体从五六米深的江水里打捞上来，而当时71岁的王守海除了渔民的身份外，也是“八凌打捞公司”中的一员。王守海拿着捞尸用的钩子（转自中国青年报）

　　在接到了打捞队长的电话之后，王守海拿上了捞人用的绳索和钩子，与其他几名村民一同赶到现场，开始了打捞工作。“挟尸要价”就是第二具尸体打捞时情况。不过对于这张照片记录的内容，照片主角王守海和拍摄者张轶却有着不同的解释。

　　张轶在得知有人落水的消息时，骑了40分钟自行车赶到现场，并按下了快门。“挟尸要价”这张照片是原图经裁剪后得到的，照片中央的王守海表情严肃，握着捆住尸体的绳子，伸出另一只手，似乎在和岸上的人谈论价格。捞尸是要收钱的，而且价格并不低。当时打捞队每具尸体要价12000元，在长江大学的几名老师凑出3700元押金的情况下开始打捞。而在准备将第二具尸体送上岸时，王守海要求长江大学方先把这次打捞的钱交了。

　　这也是大部分人对于这个事情的认知。“挟尸要价”一度成为了当时社交网络上的热门话题，很多人在看到这张照片或得知事件后，开始在网上大骂王守海，认为他为了金钱已经泯灭了人性。三个溺水而亡的大学生舍己救人，值得敬佩尊重，却在死后遭到这样的对待，实在让人难以接受。

　　但王守海事后面对全国各地大批的采访记者，却显得有些愤怒和委屈。首先，他表示照片当中自己伸手的动作并不是在和岸上的人谈判要钱，而是在跟同行划船的村民圣德义进行沟通，让他向岸边靠拢。对于“为什么不先把死者拉到船上”的指责，船只的所有者圣德义表示，打捞尸体的船也是渔船，自己平时会在上面开伙做饭，而将尸体拉上船在当地的风俗里是不吉利的。王守海自然没有权力做出这样的决定。事后王守海受到了大量记者的采访（图转自凤凰网）

　　另外，王守海几乎在每次采访中都强调一件事，就是自己只是一个给别人打工的打捞员，根本没有要价的资本。在打捞三名大学生后，王守海只从老板手里拿到了530元，而且还在事后舆论中将这笔钱还了回去。他表示与长江大学商议价格并要钱的是救援队的负责人陈波，所以这张照片在公布之后，严重损害了他的名誉。当王守海的孙女将网上被骂的情况告诉他时，他好几个夜晚都难以入眠。

　　事实上，“挟尸要价”这张照片在得奖之后也受到过一些争议。有人认为照片扭曲事实，对其真实性发出质疑。为此金镜头奖组委会重新调查了事件，并给出了“不存在造假”的结论：照片记录的是挟尸要价过程的一个瞬间，而王守海听命于陈波参与并执行了要价，客观参与了“挟尸要价”的过程。

　　张轶凭借照片拿到了金镜头奖，却反而因此惹上了麻烦。他在后来一次采访中表示，王守海在最早接受采访的时候根本解释不清自己的手势问题，但后来说法却不一样了。当时自己署名“真真”在《江汉商报》刊发了这张照片后，可能是触动了一些方面的利益。后来朋友告诉他有团伙在查拍摄者的身份，而且要搞死他。这让当时刚毕业参加工作的张轶压力非常大，时常在梦中惊醒。出于安全考虑，他甚至离开了荆州，去湖南寻找新的工作机会。张轶

　　以现在网上留下的资料来看，你很难去判断到底谁在说谎，也有可能两个人说的都是真的。从结果来看，这个事件反映的问题其实是正规打捞队的缺失，以及民间打捞队不受监管的问题。

　　王守海在采访中表示，自己虽然也救过溺水的人，但不会免费去捞尸，“请人帮忙、吃喝都要费用，不给钱不可能”。也许对于他来说，比起还死者尊严的善行，“捞尸”更是一份维生的工作。不过“八凌打捞公司”开价确实过高，而且“挟尸要价”的行为有违道德，所以打捞队负责人陈波当时因敲诈勒索罪被拘留15日。根据采访中的数据来看，整个打捞队拿到的钱非常少

　　在热度过去之后，事情似乎也没有一个所谓的结局。王守海继续干着打捞员的工作，淡出了人们的视野。也有当地的网友表示，这个打捞队里一些渔民的打捞工具和渔网都被烧了，上街人人喊打。不知道是否与压力有关，张轶在2013年因肝癌逝世。虽然之后涉险下水游泳的人少了，也有志愿者组织了无偿打捞队，但也依旧有人将尸体打捞当做一门暴利生意，而捞尸究竟应该多少钱也没人能说清。毕竟这个需求确实存在，但很少有人愿意干这种又累又“晦气”的活儿。“挟尸要价”的事情在其他地方也仍有发生。问题并没有完全被解决

　　张轶逝世后，微博上有很多新闻媒体界的同行为他感到惋惜，当然，也有人只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蹭一波流量。

　　王守海这个名字也渐渐被人忘记，直到有人用当年媒体采访他时拍的照片P成各种表情包。他以一种“符号”的方式再次出现在互联网的各个角落里。

　　诚然，在互联网表情包文化当中，所有图片中的人物都是符号，没有人会在意这些人到底是谁。网友们只是想借用他们的一个神态、表情来传达自己的情感。就像我第一次在看到王守海表情包的时候也笑了出来。只是现在再看到的话，会额外感到一丝沉重。

　　不过这篇文章也不是想呼吁大家停止使用这位老人的表情包，或者大声感叹“娱乐至死”。查了些资料旧事重提，只希望更多人能了解到“愤怒老者”照片背后这个有关舍己救人、道德舆论、没有赢家的往事，或许它不应该被轻易忘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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